相关文章
-
无相关信息
洪于走了出来,女佣们见他走来都不吭声了。和女佣们站在一起的鲁老头走过来对洪于说:“这些丫头,都不敢回房睡觉了,她们要我住到里边去,将这间外面的小屋给她们挤着住。”
“为什么这样?”洪于有些生气。
“是这样的。”鲁老头转达女佣们的经历说,“刚才,她们都在各自的房间里,云儿房间的门却被悄悄推开了,她看见舒小姐走了进来。嗨,还是你自己讲吧。”鲁老头转身对云儿叫道。
“是这样的。”云儿的声音发颤,“当时我正在整理床铺,听见身后门响,我以为是梅花或者桃花进我屋里来了,就没在意,也没回头去看,只是说,我没时间和你们玩,等一会儿我还要上楼去整理主人的房间呢。没想到,进来的人并不说话,只是从后面抱住我,我感到这人的全身冰凉冰凉的。我扭头一看,天哪,是舒姐,她的脸上头发上粘满苔藓。我吓昏头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跌倒在地上后,梅花、桃花和木莉都跑进我的房间来了,她们看见我坐在地上大叫,但她们却什么也没看见。她们问我怎么了,我就讲了刚刚发生的事,大家都吓坏了,都说不愿意在这里工作了,我说不行,实在害怕的话,我们住到小木屋去。当然,我也确实害怕极了。”
云儿的经历让洪于又惊又喜悦,他甚至想,今天晚上,舒子寅会走到他的房间来吗?他想,她如果来,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害怕,他要拥抱她,吻她,他要留住她不让她再离开。
但是,看见女佣们害怕的样子,他愤怒了,狠狠地吼道:“瞎胡闹!都给我回房去!”
舒子寅会出现!这个念头让洪于立即回到了他的房间,他将房门半开着,他担心关上房门会让舒子寅失望地离去。进屋之前,他将楼梯上、走廊上的灯全部关闭,他想只有完全的黑暗中她才会到来。
他坐在卧室里,只开着微弱的台灯。不一会儿,走廊上有了脚步声,接着,有人走进了他的房间。
“你怎么开着房门呢?”是云儿的声音。
洪于失望地看着云儿,她穿着女佣常穿的白衬衣和黑色短裙,局促不安地站在屋里。
她说:“主人你该休息了。”说完,她就按常规进了浴室,洪于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儿,她走出来说:“水都放好了,主人你去洗澡吧。”说完,她便开始整理床铺。
洪于躺在浴缸里,头脑里晕乎乎的一片。他将一只腿抬起来,感受着水的浮力,湿热的、柔软的,好像还有一点儿弹性,这就是水,它与身体亲密无间,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和人的肢体这样贴切吗?没有,惟一与之近似的,是另一个人的眼神、语言、情感这些和水相近的东西,它可以交融和覆盖一个人。从这一天起,洪于感到自己的生命将发生变化,他全部的渴望和热爱将像临风的树枝一样,伸向这个盈盈的空间。
突然,洪于在浴缸里坐了起来,他惊悚地发现,死亡的诱惑正在水雾中包围着他。原来,死亡是让人有一点点向往的,它像邻家的院墙上伸出来的花枝,让人忍不住揣想院子里的模样。
洪于想到了15年前,巨大的商业破产也使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气息当时像洪流一样涌入他的鼻孔、他的气管、他的肺部,但那是一种绝望的气息,它如果那时吹灭他的生命之火后,他将坐在冷寂的冰山上与这个人世永远对抗。他至今庆幸那次从死亡的夹板中逃了出来,绝望和仇恨是一堆煤灰,滚入其中的死亡既无尊严,它也让这个世界突显狰狞。
而今夜,他分明看见了死亡也可以是一个天使,她用如水的手抚下你的眼帘以后,你就可以进入那道陌生的院墙里去了。在那里,你可以像儿时玩过家家那样重新确定你的身份,洪于想,与他一起玩过家家的一定是个小姑娘,他正和她办夫妻的家家,小姑娘“咯咯”地笑着,那是舒子寅的笑声……
这是一个令人恍惚的夜晚。从浴室到床上,洪于记不得其间的任何过程了,直到正在替他按摩手臂和肩膀的云儿压痛了某个穴位,他才突然回到现实中。
“几点钟了?”他有种深夜在病房醒来的感觉。
“已过半夜了。”云儿说,“你一直昏昏沉沉的,我不敢离开。我听见你叫过几次子寅,舒姐真幸福,我想她在地下也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