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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于躺在床上,试着想睡上一会儿。他关了灯,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他回想起了童年的大院,住户们一家挨着一家,在夜里,隔着薄薄的板壁,甚至能听见邻居在床上翻身的响动。在那种密集的居住中,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连鬼魂也没有插身之地。确实,大院中从未闹过鬼,即使是有邻居死了,躺在卸下的门板上,大家从那门板边挤过时也不觉得有什么恐惧。到夜里,门板上的死者与左邻右舍的床的距离不会超过三五米,但没有惊悚事件发生,除了死者门口一堆冥钱的火光外,大院的夜寂静而安宁。
洪于翻了一个身,想尽快睡着,却不知从何处传来“砰”的一声,也许是窗户或者是门的声音。他无法辨别这声音来自楼内的哪一处地方。他想到空着的房间太多了,只要有一扇窗户忘记关上,夜风便会从那里潜进来,在走廊上楼梯上游走,时不时地吹开一扇门然后又突然碰上它。
将近半夜,睡意让洪于陷入迷糊之中。突然,门外的一声叹息让他惊醒。室内半明半暗,窗外的月光比刚才亮了些。他屏息静听,门外又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这时,他奇怪地变得非常怯弱,他甚至不敢起床去开门看看。刚刚听到的叹息声就在门外,他不敢想像打开门会看见什么。寂静的僵持中,书房里又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他想起了舒子寅
放在写字桌上的论文,在这夜半时分,舒子寅会上楼来翻阅吗?
“舒子寅!”他在暗里中叫了一声。
隔壁书房里没人回应,但翻动纸张的声音停止了。不过两分钟后,似乎又有了动静。
洪于跳下床,“叭”地一声开了灯,明亮的灯光让他有了勇气,他一定要走出去看看。他开了门,外面的客厅没任何异样。他将书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亮着灯,洪于意识到是自己离开书房时忘记关灯了。他慢慢地推门,让门缝越来越宽,当整个书房都能看见时,他松了一口气,一切如归,台灯的光罩下,舒子寅的论文还摊开在写字台上。
他走了进去,坐在写字台前,想着刚才听见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心里又有点“砰砰”直跳。他的眼光落在翻开的稿纸上,像患了强迫症似的一行一行阅读起来--
早期人类的巫术也以死人为手段。在加勒拉人那里,抓一把坟土撤在别人的房顶上,据说可以让房里的人长睡不醒。当时的窃贼常使用这种方法。而罗塞尼亚人则取来死人的骨髓点灯,并举着这油灯对别人的房子绕着走三圈,房子里的人便不会醒来。在欧洲,有一种“神奇之手”也被描述为具有同等魔力。那是一只被风干了的被绞死者的手,如果将用人的脂肪制成蜡烛插在这只手上,这种烛光足以让一个广场上的人都昏昏欲睡而动弹不得。在古希腊,人们相信从火葬的柴火堆中抽出的燃木可以使最凶猛的看家狗叫不出声音。在17世纪,强盗们经常用婴儿的手指做成魔烛,为此常有孕妇被谋杀的事情发生……
洪于不敢往下翻看了。在这夜半时分读到如此可怕的东西,使他怀疑这是不是舒子寅写的论文。刚才听到书房里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是另有一个人在阅读吗?或者是风?或者是老鼠?他想起在海边第一次遇见舒子寅时,她就谈起过不少关于巫术的事,这种学术研究原来藏满这样多骇人的故事。所以,她一来到这座别墅,便在夜半听见了女人的哭声,接着,她在阁楼下的过厅里撞在了吊死鬼的身上。这一切,是否预示着因她的到来而使别墅内的凶兆逐渐显形……洪于感到背脊发冷,他赶快走出书房,对着下楼的楼梯口望了一眼,但是他没敢走过去,而是一转身进了卧室,卧室的门被他“砰”的一声关上,他靠在门后,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此时,他的耳朵却出奇地灵敏,他控制不住地倾听楼内的动静。但是,什么也听不到,整座别墅却在夜半沉睡。他重新躺上床,望着天花板上的木纹。突然,他听见了楼梯上的脚步声。“咚、咚、咚”,他绝对没有听错,因为这脚步正在向阁楼上走来,一声比一声近!刹那间,洪于想到了舒子寅
看见的那具女尸,她从梁上掉下来摔在地板上,然后开始蠕动……洪于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今夜根本就不该住在阁楼上,而现在,那脚步声找上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