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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翠来到了天台上,天空清澈得就像她的眼睛,十几栋高层建筑环绕在周围。她把眼睛眯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露天的光亮——她看见了小弥。
“小弥!”
她激动地叫了一声,儿子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侧对着她站在天台中央。她跑到了儿子身边,一把抱住了他,在儿子的耳边说:“小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乱跑?”
小弥的目光呆呆地直对前方,那张小脸的表情特别凝重,这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所有的。小弥缓缓地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修长而光滑,指尖对准了正前方。
池翠沿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天台的边缘,正躺着一个男人。
她奇怪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然后又看了看小弥,发觉小弥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她抚摸着儿子的脸庞说:“小弥不要害怕,妈妈过去看看。”
池翠小心翼翼地向天台边缘走去,她忽然闻到了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她停下来仔细地闻了闻,好像是某种腐烂的味道。在夏天的垃圾箱边上,经常可以闻到这种气味,有时候是一只死猫的尸体,通常还伴随着一大群苍蝇和蛆。
她捂起了鼻子,走到了那个男人跟前。终于,她看到了——蛆。
池翠几乎要呕吐出来了,她看到有一大群蝇蛆,正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爬着。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尸仰天躺着,那张脸就像恶鬼一样,已经完全扭曲了。男尸的七窍中隐约有暗暗的血迹,正在腐烂的眼睛大睁着,几只蝇蛆从破碎的瞳孔里爬进爬出。
她捂紧了自己的嘴巴,转身跑回了儿子身边。她抱紧了儿子,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池翠抱着儿子蹲在天台的中央,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胃了,低下头把昨天的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12)
天色开始阴沉下来了,眼前这栋六层的住宅楼,被一层灰色的东西所覆盖着,在朝东的一面墙上,还长着几根绿色的藤蔓。杨若子穿着一身警服,脑后扎着一个精神的马尾,显得英姿勃勃。她站在楼下向天台仰望,但什么都看不到。她知道自己迟到了,楼下停着好几辆警车,倒给这栋死气沉沉的大楼添了些人气。
刚一踏进这栋楼,她就感到一股特别的气氛,她没有立刻上楼梯,而是在底楼的走廊里转了一圈。在楼梯的后面几乎照不到任何光线,她匆匆地退了出来。然后,杨若子快步跑上了顶楼。
通往天台的门口已经守着一个警察了,杨若子刚到刑侦队没几天,那个警察还不怎么认识她。于是她特意亮出了证件,还勤快地打着招呼。她来到了天台上,一眼就看到鉴定组的人正围着那具尸体。她快步走到了他们跟前,昨天她已经见过鉴定组的成员了,其中有两个人还没结婚,他们对新来的杨若子很是殷勤,刑侦队已经很久没来过年轻的女警了,更重要的是她很漂亮。
杨若子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忽然一个人对她说:“杨若子,你看之前要有心理准备。”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谢谢。”
然后,她看到了那具男尸。
杨若子看了足足有三十秒,她呆呆地站在那具尸体跟前。天台上风很大,她的大盖帽底下露出几缕发丝,被风吹了起来。
鉴定组的小伙子注视着她的表情,有人暗中打赌杨若子不会挺过十秒钟,现在他输了。杨若子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终于后退了几步,然后闭上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在案发现场看到死尸,过去她在公安大学的时候,也经常见到尸体解剖的示范。对此她从来不感到恶心,她只觉得那是一具无生命的标本,和一支报废的步枪没什么区别,她的这种冷静常让女同学们感到惊讶。现在,她真的感到了恶心,胃里一股东西直往外翻涌。刚才她坚持了三十秒,她知道自己不能流露出半点恐惧,就算面对着最恐怖的尸体。
“你真了不起。”一个鉴定组的小伙子在她身后说,“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现场尸体的时候,吐得一踏糊涂。”
“够了。”她摆了摆手说,“现在能知道死因吗?”
“这可没那么容易。从尸体的腐烂程度,还有蝇蛆的生长状况来分析,死亡时间大概在十天以前。死者的身上还未发现有外伤,但眼耳口鼻都有流血的迹象。”
“七窍流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