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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她坐在床边,握着父亲冰凉的手一直到天亮。从那以后,郭颖对暗黑和死亡不再恐惧,有时在夜里听见家里有什么响动,她便会从容地从床上坐起来,她希望父亲的身影出现,尽管那是不可能的事。
听完郭颖的讲述,谢晓婷瞪大眼睛说:“你太胆大了!”
郭颖说:“不是胆大,如果是你父亲,你也会做到的。”
谢晓婷认真想了想说:“我做不到。一个人守着遗体到天亮,我会崩溃的。”
郭颖取笑她说:“你父母白养你了。”
这时,谢晓婷的眼睛突然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紧张地说:“有人!有人!”
郭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一片黑色的树影中,显露出凉亭的轮廓,一个人影在凉亭的柱子旁晃动。
“别大惊小怪,也许是谈恋爱的吧。”郭颖拍了拍谢晓婷说。
“我看不像是谈恋爱的,”谢晓婷说,“我注意那凉亭很久了。一直是一个人影。开始我没觉察到,因为那影子凝固在那里没动,像一根树桩,现在他动起来了,我才确认是一个人。你想,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呢?”
郭颖看了看表,夜里12点15分,她心里格登一声。看来,夜半之后,这后山上总要出现点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说:“我们悄悄地走过去看看。”
午夜的后山,除了山顶还浸着一些微光外,四周已是一片黑暗。没有风,云层低得像压在头顶上似的,闷热无比。从这山顶到远处的凉亭,中间隔着很深的沟谷,陡峭的山坡上覆盖着松树和灌木,现在看去,只是一大片密匝匝的黑影,里面没有路,加上曾有人在林中发现一条长蛇的传闻,郭颖和谢晓婷是害怕在这夜半时分穿过这片密林的。
从这山顶到达凉亭的另一条途径是从山后的一条石阶下到山脚,再贴着山脚绕到凉亭的方向,那里有一条上山的石阶。
只有选择这条迂回的路了。
正要起身,谢晓婷突然从郭颖手中抢过电筒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先留在这里,我见了凉亭上的那人后,一定会过来接你。”
郭颖大吃一惊,说:“怎么,你吃了豹子胆了,不怕凉亭上那个黑影是鬼,把你抓了去?”
谢晓婷清脆地笑起来,说:“给你说实话吧,我已经感觉到了,那人是何教授,准是他,我以前在夜里的凉亭上就遇见过他两次,奇奇怪怪的,一个人在那里转悠,说是天太热出来乘凉,但这显然是托词。我现在过去,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我感觉他心里好像有什么秘密。”
“不只为这事吧?”郭颖感觉到了谢晓婷的另一种心思,便打趣道,“好,成全你,良宵佳人,哈哈!不过得快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还是回寝室等你?”
谢晓婷说:“你坏!师生恋,可能吗?我只是去说几句话就回来,你呆在这儿别动。”
谢晓婷从山后的石阶走下去了,她要从山下绕到凉亭那边去,郭颖看见她的手电光摇摇晃晃的,一会儿便被树林吞没了。
这谢晓婷也真奇怪,在校内有高瑜这样的帅哥相好,校外呢,每到周末总有高档轿车来接她,也都是异性追求者无疑。但她却对年届五旬的何教授藏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有一次她对郭颖说过:“真要嫁人,何教授这样的男人才值得选择。”
对谢晓婷的这种判断,郭颖感到能够理解。何教授在学院里主讲心理学,瘦高的个子,讲课时眼睛特别有神;在他的眼中,人是由骨肉堆成的一个精神实体,意识、想像、智慧,以及爱与恨、悲与欢、恐惧与期待等各类情感才是这个生命实体中的主人。各位同学都是未来的医生,他告诫大家,在对待人类疾病时,不要单一地在骨肉和器官中寻找病因。
应该说,何教授的讲课是迷人的。他时而沉思时而飞扬的表情能使一些难以捉摸的知识显形出来,一种对人自身的拷问使听讲者又想拒绝又被吸引。大二的女生,正是多梦的年龄,对这种云飞霞照的智性穿越有一种本能的跟随,更何况女性的直觉与天性,与灵性的东西本来就靠得很近。
不过,谢晓婷此刻去见何教授的举动还是让郭颖惊奇。首先,她怎么能肯定对面山丘上那座凉亭里的人影是何教授呢?再有,即使那人是何教授,对一个夜半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学生,他会怎么看呢?也许,谢晓婷让自己在这里等着她,是想让自己目睹一次奇迹——这就是她闪电般俘获男人的能力。高瑜不就是这样被她俘获的吗?从中午的食堂相遇到晚上的后山,前后不过几小时。这谢晓婷够狐媚的了,郭颖想到这点,嘴角浮起一种姐妹情谊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