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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墓地前。墓地连大门都没有,在一片荒凉的旧工厂边上,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司机担心车子进去以后开不出来,执意让他们在这里就下车。此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云层中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不断重重地砸在马达和容颜的头上。虽然现在正是中午时分,但被厚重的乌云所覆盖着的天空看起来就象是傍晚六点钟一样,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觉。
马达脱下了外衣,盖在自己和容颜的头上,以抵御那些势不可挡地砸向他们的雨点,但只一会儿,他们的全身就湿透了。容颜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自己的身体上,更显出了她的身形,在马达衣服的保护下,她只能紧紧地靠在了马达的身上。马达一只手撑着衣服,一只手紧紧搂着她,他感觉自己和容颜已经在雨水中溶化在了一起,眼睛被打湿了,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模模糊糊地瞥见一个建筑物的轮廓,正孤零零地矗立在前方。
天地间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震耳欲聋的雷雨声,还有他和容颜的两具活生生的肉体。他把容颜搂得更紧了,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也许是出于人类的本能,在寒冷的雨水中,他们互相亲密接触身体以保持体温。虽然冰凉的雨水包裹着他们,但是他们的身体却越来越热--宛如水与火的缠绵。
正当马达在瓢泼大雨中几乎失去了理智的时候,容颜却狠狠地捏了他一把,这才让马达清醒了过来。
“马达,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颜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声。
马达这才看清楚四周全都是十字架的墓碑。由于这些十字架大部分都是木制的,经历了六七十年的风风雨雨,大多已经腐烂朽坏。这个墓地差不多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人照料了,景况惨不忍睹,有的坟墓连棺材和死人的白骨都露了出来,就象是阴森可怖的地狱。在这场雷声震震的大雨中,雨水哗哗地冲刷着坟墓上的泥土,还有腐烂的十字架墓碑,汇成一条条溪流在泥泞的地上奔流着。
“这里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马达倒吸了一口冷气,轻声地说,“杀了人以后,把尸体往哪块坟墓的棺材里一扔,保准没有人找的到。”
“快点走,前面就到了。”
容颜喊了他一声,因为那座庄严的东正教堂,已经清楚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是一座已经死亡了的建筑物。在乌云和大雨的覆盖下,拜占廷式的大圆顶依旧高高的矗立着,圆顶本来应该是天蓝色的,但1943年的那场大火,使得圆顶连同整栋教堂都变成了惨不忍睹的焦黑色。然而,教堂那高大的轮廓却依然还是20年代的样子,在这可怕的墓地中,显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庄严。
容颜拉着马达就往教堂的大门冲去,然而,大门却被一把早就锈死了的大锁紧紧地锁着,也许已经有快六十年没有人开过这扇门了。
她立刻又带着马达转向教堂的另外一面,马达忽然在她耳边说:“我觉得这个教堂就象一个坟墓。也许,我会死在这座坟墓里的。”
“就算死在里面,也比在大雷雨中被雷电打死好一些吧。”
容颜话音未落,天上就炸了一声响雷,一道电光划破黑暗的天空,眩人眼目。
他们走到了教堂的背后,终于发现在厚重的后墙上倒塌了一块,一堆焦黑的残砖碎瓦散落在墙下,墙上露出了一个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缺口。这也许是1943年那场大火,对这栋教堂无比坚固的外墙唯一的破坏了。
容颜拉着马达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墙上的这个缺口。现在,他们至少已经脱离了雨水的洗礼。还来不及看一眼教堂内部的情况,马达就连忙拖下了湿透了的上衣,很快就光着膀子站在了容颜的面前。
他又看了看同样湿透了的容颜,似乎是在给她暗示。容颜轻声地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冷。”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着凉。”马达又搂紧了她,想要以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冷。
“谢谢。”
容颜不再说话了,她仰起头看着这座教堂的大厅,教堂内部的破坏情况看上去要比外面还要严重,四壁都是被火舌舔噬过的痕迹,就连那巨大的圆形穹顶里也被黑色的烟灰所覆盖了。空旷的大厅里到处都是大火焚烧的残迹,木制长椅和栏杆的灰烬已经在地上堆积了快六十年了。就在这块地方,大火曾经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让他们永远埋葬于异国他乡。忽然,容颜的眼前浮现起了一具具被烧焦了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