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局里的同事们已经在恒爱医院里了,周怀瑾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交代什么?”
“交代了,绑架案是他自己策划的。”
“行,让他们把人控制住,先带回市局,”骆闻舟顿了顿,又说,“你在医院等我。”
费渡仿佛没有留意到他最后一句轻柔下来的语气,挂了电话,径自走到周怀瑾身边。
周怀瑾脸上既没有泪痕,也几乎没有表情,只是难以置信似的盯着手术室……直到盖着白布的人被推出来。他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周围试图拉他的人,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揭那块盖在死者脸上的白布,非要自己看个分明才行。
周怀信静静地躺在那,脸色惨白,有些发灰,果然与生前一点也不像,让费渡想起了一幅自己从他那买到的画——画的是高街熙熙攘攘的路口,林立的高楼和广告牌用了大片深浅不一的灰色随意涂抹而成,走在街上的都是一水的骷髅骨架,他们身上穿着色彩鲜明、款式各异的衣服,将骷髅们分出了男女老少、三六九等。
周怀信画技有限,属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平时总是选一些挂在客厅里会让人质疑主人有病的题材,不少买他画的人都只是为了巴结他,买回去也是压箱底积灰。费渡他们这些酒肉朋友,拿了周怀信的画,还总要调侃两句,时常问他:“周大师,你什么时候死?你一死,这画就能升值啦。”
现在好了,那些积压在床底下、地下室、杂物储存间里的画作们终于等来了最大的利好消息,有望重见天日了。
“周总,别看了周总!”
众人连忙要把周怀瑾拽开,周怀瑾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费渡端详着他:“周总。”
周怀瑾在混乱中艰难地凝聚起仅剩的神智,虚弱地看着他:“我……抱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这时,警察们走进来,接到了骆闻舟的通知,打算要把周怀瑾带走。
费渡背对着他们,略微摆摆手,示意他们稍等,自己走过去对周怀瑾说:“他们办事有程序,一会恐怕得劳驾你和他们走一趟,周总,信得过我,我可以暂时替你照顾怀信。”
周怀瑾目光扫过围着他的警察,似乎想再回头看周怀信一眼,不知是不敢还是怎样,这一眼终于还是没有成行。
事已至此,周怀瑾在最初的震动之后,依然本能地在外人面前保持形象,他摆脱保镖的扶持,站直了,冲费渡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费渡不动声色地又往他心上戳了一刀:“怀信拼了命保护你,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周总,你要多保重。”
周怀瑾背对着他,脚步踉跄了一下。
“哦,对了,”费渡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方才我忘了说——其实我们给杨波和周老做亲子鉴定的时候,也顺便收集了你和怀信的样本。周总,我不知道你们家庭关系有多复杂,不过dna倒是简单明了。”
周怀瑾的瞳孔骤缩,在费渡轻轻的停顿声里有了某种隐约的预感,缓缓地转过身来。
费渡故作惋惜地一摇头,掩住了嘴角一点似有若无的微笑:“奇怪得很,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你就是周峻茂亲生的。”
有那么一瞬间,周怀瑾好像是听不懂中国话了,茫然地凝视着费渡,随后他混乱的反射神经艰难地跑完了全场,猛地蹿过来,一把揪住了费渡的领子,颠三倒四地说:“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