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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卞太太叱喝他,他都很害怕,不安地观察卞太太的神色,不知所措。
卞江海也开始排斥他了。
他觉得他驯从的背后真好像藏着另一面。
几天来,卞太太总是蒙着被子抽泣。
几天来,她瘦了很多。
卞江海就劝她:“别哭了,你能把钱哭回来吗?没用。”
卞江海:“钱是人挣的。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很快。”
卞江海:“老话说,破财免灾。”
卞太太擦了一把鼻涕,瞟一眼在另一个房子玩的男婴,小声说:“就怕破了财还有灾。”
卞江海:“不会的。”
卞太太:“我感觉到了……”
11.像花环的花圈
连类和胡杨认识很久了。
他是卡车司机,住在邻镇,和死去的丈夫是很要好的朋友。
丈夫死了之后,他来得少了。但是只要路过绝伦帝,只要是白天,胡杨都会来看看连类,帮她干一些男人的活。有一次,连类修房子,都是胡杨一个人干的。
连类一直很感激他。连类很寂寞。
胡杨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他的家不在绝伦帝,他在路上。
时间长了,就像很多故事那样,连类和胡杨睡了。
但是,连类特别谨慎,她不让胡杨经常来。
连类不想弄得满城风雨。
两个人大约半年有一次交欢。
绝伦帝小镇的居民很少猜疑,他们对连类的事情一无所知。
迢迢溺死的那一天,司马太太来做连衣裙的时候,胡杨正巧在连类家。
白天,急急匆匆,当时没有采取措施,两个人冒了一次险。
过了一些日子,连类有要呕吐的感觉。
她立即怀疑是怀孕了。她紧张起来。
果然,月经没有来。
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跟丈夫睡了两年都没有怀上孩子,这一次……
她给胡杨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怎么办。
胡杨说:“打掉呗。”
连类的心哆嗦了一下。
平时,谁踩死一只蚂蚁连类都会感到残忍,更别说杀鸡杀鱼了。
现在,要把一个生命销毁,而且是她亲生的孩子!
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勇气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其实她多么希望这个孩子能生下来啊,陪伴自己,度过这寂寞而漫长的人生。
两个月后,胡杨开车来了,带着连类,去了县城。
他们当然不敢在小镇医院堕胎。
到了县城,他们进了一家私人诊所。
上手术台的时候,连类的身子不停地抖。
疼。
冰冷、尖利的铁器。
温暖、柔弱的生命……
汗顺着连类的脸颊流淌。
最后,她像做梦一样看见了那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他红红的,鲜鲜的,被大夫装进盘子里端走了。
那是她的孩子。
他十分信任母亲的子宫,他相信在那里面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是啊,如果在子宫里都不安全了,还会有安全的地方吗?
他毫无戒备地在里面安静地睡着……
他还没有长成人形,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能斗过谁呢!
突然,穿白大褂的刽子手来了,他们轻易就把他弄碎了。
连类觉得自己是这些刽子手的同谋。
胡杨扶她走出诊所后,她大哭。
胡杨劝她。
她还是哭。
连类回家了。
没有谁察觉。
当天晚上,连类上厕所,她看见门外摆着一个小小的花圈!
她吓了一跳。
那花圈在夜风中抖动。
那花圈没有黑白色,它是用各种彩纸扎成,极其鲜艳,令人恐怖。甚至更像一个花环,但是它确实是花圈。
她把那古怪的花圈拿进房子里,烧了。
她怎么想都想不出这是谁送来的花圈。
她怕极了,一夜没敢睡。
过了一些日子,她才慢慢缓过来。
可是,她的难过没有消散,仍然提不起精神。
那个孩子总在她眼前飘来飘去,红红的,鲜鲜的……
这天,连类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孩子。
他没有身体,只有一双嫩嫩的眼睛,那双眼睛茫然无助地看着她:妈妈,妈妈,你救我……
连类救不了他。他那双眼睛越来越远了,向一片无底的黑暗沉没下去,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有怨恨,有委屈,有恐惧……
连类一下就醒了。
夜漆黑。她睡不着了。
在这寂寞的午夜,她很想给胡杨打个电话,可是终于制止了自己。他是有妻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