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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门口处取了一副护眼的眼镜,刚带上,就看见角落里慌慌张张地和桑赞分开的汪徵,赵云澜淡定地点了个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汪徵啐了他一口,步履匆忙地转身出去了。
桑赞抓了抓头发,他脸皮倒是厚,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冲他走过来:“还要昆仑吗?”
不知为什么,眼镜遮住了赵云澜的眼睛,他的目光被有机玻璃阻挡了一下,就显得十分冰冷,鼻梁越发的高挺,几天以来不知为什么瘦了些,微微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下颌上有些尖削的线条,英俊的侧脸看起来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淡漠。
“没用,有用的都已经被人故意抹掉了。”赵云澜的手指顺着架子上的书脊一路探寻过去,“我想知道……和女娲有关的事。”
桑赞愣了愣。
“女娲造人、补天,蚩尤与炎黄之战,共工和颛顼之争,全部的我都要,我就不信他们遮挡得住一个人,还能遮挡得住来龙去脉。”赵云澜推了一下眼镜,拉过高梯,爬了上去。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铁梯上,看完一本就丢下来一本,桑赞也不打扰他,等在地下,默默地收起来放在一边。
像赵云澜这样的人,通常别人会觉得他的床头读物就是花花公子,或者装在平板里的苍老师兰兰之类,可他的古文造诣竟然出奇的高,阅读速度也极快,指尖飞快地划过一页,基本就已经看完一整篇,整个图书室就只有他的翻书声。
偶尔,赵云澜会停下来,放下书,用力揉一下眼睛,用非常缓慢的语速和桑赞简单地交谈几句。
“不周山是上天的路,”赵云澜伸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微微沙哑,显得有些疲惫地低头对桑赞说,“历史上记载,共工和颛顼这两个人为了权力而互相争斗,最后共工失败,愤怒地坐着神龙,才撞倒了不周山。”
桑赞废了一番力气,慢半拍地点点头。
“这我不相信。”赵云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炎黄与蚩尤大战无数年,天崩地裂飞沙走石不为过,不周山好好的,盘古一斧子劈开天地,不周山依然好好的,就算神龙天生神力,那大泽中扶摇上九万里的大鹏和不知几千里大的北冥鲲又算什么?”
桑赞已经学会把他的形容词和名词都剔除,过了一会,才操着奇怪的口音说:“如果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有人让它发生。”
“截断天路,”赵云澜手指扣着古书,“皇天、后土、祖巫……刨去已经陨落的、下落不明的,也就还剩下……”
桑赞仰着头,看着他的目光深邃。
“不周山倒后,女娲用巨大的石头堵上连篇下雨的天空,自己化身后土,散魂于幽冥。”赵云澜紧紧地锁着眉,继续说,“不周山倒塌之前,上连着天,下却不是连着地……那时候幽冥还没有成型。女娲等于是双手撑开了天地,天上连夜漏雨,地上的漏洞又是什么?地上……地上……泥土……”
赵云澜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而后忽然说:“等等,你再把女娲造人的那一段拿来我看看。”
桑赞刚把书递给他,大庆就钻了进来,对赵云澜说:“老楚来了。”
赵云澜立刻把书夹好,从高高的梯子上爬下来,把眼镜摘下来交给桑赞,拍拍他的肩膀。
他正要往外走,桑赞却蓦地在他身后开了口:“拉个时候,是没有秩序的吧,眉个人都想要更多的圈……权力。山……你说的那个到天上的路,如果端了,也徐是什么人,围了结束……”
他说不出合适的词,比比划划地打了个手势,赵云澜一眼就看明白了——那是争斗不休的意思,赵云澜冲桑桑赞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骤然之间,被他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洪荒初定,诸神征战不休,炎黄大败蚩尤,形成了新的秩序,而人越来越多,当年女娲吹口气活了的小泥人中间,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应运而生。不管是什么人,撞塌了不周山,难道是企图打破这样的秩序,再造一个新的,重新回到那……万物伊始、欣欣向荣的模样?
赵云澜想起了他那个梦,梦里那个和他说话的人究竟是谁?他又是什么意思?
楚恕之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个小尾巴——郭长城穿得像个棉球,脖子上围了至少两条围巾,盖住了半张脸,整个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只新世纪的忍者神龟,其中有一条还明显不是他的。
据说郭长城在楚恕之凭空不见了以后,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五分钟,可还没等他打上车,就改变了主意,他觉得新年第一天就辜负大庆的嘱托,实在是良心不安,于是转身又走回到那个小胡同里,一路找,一路硬着头皮找各种人结结巴巴的打听。
当时他表情之便秘、语气之不连贯,简直就像个练习中文口语的外国人。
在凛冽的寒风里找了半个多小时,郭长城终于顶着冻红的鼻头,被一位热心的社区服务阿姨给捡到了,好心送到了楚恕之门口。
阿姨走了,郭长城也不敢敲门,在楚恕之家门口转了好几圈,听不见里面有一点动静,他想走不放心,想敲门又想起方才楚恕之看见他就烦的脸,愣是没敢,直到楚恕之收到镇魂令传唤,准备出门去光明路4号的时候,才发现门口蹲了这么一只冻僵了的熊孩子,只好给一起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