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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口不能再大了。
沈巍单膝跪下,默诵封印咒文,短暂地加持了松动的封印,震动声渐渐平息下去,豁口似乎也被封上了一层。
他这才面色凝重地转身离开,不知道眼下的平静还能撑多久。
沈巍回到人间时,天已经快亮了,他落在赵云澜的小公寓里,本来想轻轻地褪去黑袍,不想吵醒赵云澜,突然,他神色一凛,挥手打开了灯——屋里空无一人,他早晨收拾过的床铺依然罗在床头,没有任何人动过的痕迹。
彻夜不归的赵云澜在坟山前裹紧了大衣,熄火下车。
在沈巍和他提起郭长城在玻璃窗上看见了傀儡时,赵云澜就听出了他没说出口的弦外之音——当时他猝然以沈巍的身份与自己相见,大概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还很可能是被人算计的。
赵云澜相信,如果不是自己一再咄咄相逼,沈巍必然是会躲着他的,如果知道自己也在,当时别说郭长城看见的是个傀儡,就算他看见了斩魂使的真面目,沈巍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现身——让郭长城忘了他看见的东西实在太简单。
赵云澜又想起轮回晷事件后,当时他跟着斩魂使去了李茜家,在楼顶听见的一句话——“特意将他送到你面前”,将谁?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幽畜的主人是鬼面,那鬼面千方百计把斩魂使引向自己是为了什么?
可在山河锥脚下,赵云澜感觉那鬼面虽然一直拿某些事威胁斩魂使,却并没有透露给自己知道的意思,相比起来,反而是地府派阴差送给他的黑皮本更刻意一些。
赵云澜觉得自己站在人间地面上,脚下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错综复杂无数只手,有把他往外推的,有把他往里拉的,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算计,每个人脸上都罩着一层雾气。
赵云澜抬起头来,只见半山上有一团鬼火,发出冷冷的光,就像是夜色中的一双险恶的眼睛,不远不近地盯着他,他停下脚步,那团鬼火就也跟着停下来,仿佛是在给他引路。赵云澜跟了上去,慢慢地走进了西梅村外的野坟地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雾,雾气越来越浓重,能见度不足一米,白茫茫中,似乎只有不远处的鬼火影影绰绰引路在前。
空气也变得湿漉漉的,偶尔有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是阴森森的冰凉。
耳畔不时传来或轻或重的叹息声,像是无数幽魂在干枯的密林深处游荡,赵云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他们纵不作恶,也不行善,徘徊人间,不入轮回,人人都在哭,人人觉得自己冤。
世上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的死了呢?
赵云澜走在深深的迷雾里,深灰色大衣宽阔的下摆扫荡过的地方,白雾和从坟地里伸出来的手全都忍不住退避,但没有一只孤魂野鬼敢接近他。
随后,深夜郊外的野坟地里,开始有哭声四起,赵云澜终于不耐烦,停住了脚步,他简单粗暴地摊开手掌,黄纸符下燃起浓烈的火焰,哭声一下变成了尖叫,无数条模模糊糊的影子争相退避,那白雾仿佛可燃,一下子就被点着,像一条火龙,从他手里喷了出来,顷刻间将整个坟场的白雾涤荡了干净。
“要伸冤,应该去敲十殿阎罗的鸣冤鼓,和我哭哭啼啼个什么劲?”他面色冷峻,抬头望了一眼前方,那鬼火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凉如水,星空如洗。
一轮下弦月挂在半空中,干涩的寒风像把刀子,刮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赵云澜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几乎快要遮住半张脸。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似乎时而远时而近,又带着某种撕裂似的沙哑,唱道:“下弦月,野坟头,鬼火引路怨魂愁,穿林风,吹骨笛,狐批人皮魍魉戏。老汉与你掐指算,请君与我侧耳听,生人人头换纹银,美人整皮换黄金,百日儿尸油两三斤,换尔荣华富贵享半世,若将三魂七魄捧,保你尘归尘来土归土,一世屠夫浮屠功。”
那声音就像是指甲抓挠玻璃,说不出的让人头皮发麻。
58
58、功德笔 ...
赵云澜凉凉地说:“传说开场白太长的反派会被一枪打死的,你信不信?”
林间从四面八方响起了窸窣声,好像无数细碎的脚步走在其中,赵云澜按着了打火机,豆大的火苗被他高高地举起,照出一片小小的光晕。
突然,他猛一回头,一个矮小的影子从他身后一闪而过,直直地飘到了半空,瞬间就不在了原地,只留下长长的、像蜘蛛网一样的衣摆,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快地划过。
发出一阵如同报丧鸟夜啼的笑声。
赵云澜在原地静立了片刻,那东西就像也同样忌惮他一样,一直试探着绕着他神出鬼没地飘来飘去,只是每次都不近他的身。
突然,一根长鞭挟着劲风卷出,从一个极刁钻的角度,一下拦腰把那东西捆住了,赵云澜一抖手腕,辫梢重重地往下一坠,只听那东西发出一声憋在嗓子眼里的尖叫,他定睛一看,一个一米出头的“人”被惯在了地上。
那“人”也看不清楚男女,只是满脸的褶子,鼻子极突出,几乎占了大半张脸去,把其他五官都挤得没了地方呆,乍一看,就像一只不祥的大鸟,一双豆大的眼睛里浑浊一片,几乎瞧不见眼白,看人的时候阴森森的,忽地一笑,就露出一口里出外进、参差不齐的大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