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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向东下巴一拱,几个人立刻动手把他掀翻在地,七手八脚去脱他的鞋,他终于发出蚊子一样的哭泣声:
“扫,扫,我扫……”
几个人放开手,押着他走进教室摁他跪在地上。
白鸽高他一头,夺下他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
“多会儿扫完,多会儿给你!”
他眼泪巴嚓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敢说。
他从最后一排开始,先把教室所有的凳子倒扣在桌子上,然后才能开始扫地,原来每天的值日生都是四个人干,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偏偏他长得又小又单薄,光是搬这些凳子他就用了二十多分钟。扫干净了地,再搬下凳子,然后再洗出一块抹布把每张桌子都擦干净。天已经大黑,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几员革命大将早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哭起来。
他害怕,但他不敢走,拿不到书包怎么回家?没有他们的话他不敢走,他怕他们明天游斗他,让他脖颈拴上自己的两只鞋,他们在后面敲打着铝饭盒、收垃圾的铁皮撮子、文具盒,跟在后面喊口号说是打倒残渣余孽的狗崽子、杂种。
本来他们自封为林海雪原的英雄,叫他威虎山小炉匠,可是有一天李勇奇说小炉匠多逗乐呀!我还想当小炉匠呢!孙向东想了想说,他胆小像个耗子,咱们叫他耗子!
又累又饿又怕的男孩耗子,走出教室,回头看教室已经一片黑暗,眼前是白花花的大操场,操场周围是无数黑糊糊的窗洞,窗洞里面不知藏着多少妖精鬼怪。
白天的喧嚣消失得无影无踪,学校死了一样没有动静。
他怕天黑,天黑他不敢一个人外出,连到门口撒泡尿他都不敢,没有妈妈守在身边,他会怕得尿不出尿来。他怕黑暗里的鬼怪,他怕黑暗里的猫狗,他怕黑暗里的耗子虫子。
看到门外无尽的黑夜,男孩耗子尿了裤子。
忽然看见远处有几个人,他两腿一软,坐到教室的门槛上,他们走得近了才看清是那几个坏蛋(他只是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即使是在家里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用嘴说他们几个是坏蛋),一个个小心翼翼倒退着走,好像是防备后面有人追他们。他想一定是他们的对立面跟他们干仗呢!他心里觉得好受多了,瞪大眼睛瞧他们的热闹。孙向东绊了个大跟头,摔倒在地上。正在这时,过来一个其他年级的同学,站在他前面拉开弹弓一个猛射,孙向东捂住脑袋,在地上打滚嚎叫起来。呼呼啦啦的血!从那小子的手指缝里跑出来,没完没了,痛快!外班同学掏出弹弓扔给他,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他马上跳起来,接过弹弓就开射,没想到头一回打弹弓这么准,第一个撩倒白鸽,第二个撩倒李勇奇,打得他们头上鲜血哗哗冒。
正打得兴高采烈,外班同学摇身一变变成白胡子老头,拍拍他的肩膀:
“好孩子,回家吧!”
睁开眼睛看时,妈妈坐在他身旁,流着眼泪。
第二天上课,班主任郝老师说:
“昨天晚上的值日生,站起来!”
白鸽第一个站起来,那几个磨蹭了一会儿也站起来,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好!你们卫生打扫得很认真,老师正式提出表扬!过几天,教育局领导要来我们学校,检查教学环境,我们班怎么办呢?我想了一宿没敢睡觉,就害怕我们班落后了!我们一定要比过别的班!我们搞个鲜花海洋,明天你们每人都拿来一盆花,多拿更好,最好是正在开花的,告诉家长不用害怕,班级不要你们的,用完了顶多一个星期就拿回去。谁拿不来别来上课!”
第二天,鲜红的月季花摆上了老师的讲台,不开花的花都摆在所有的窗台上。
郝老师很高兴,马上请校长过来看,校长乐得合不上嘴:
“你们班就是不一样,啥事儿都能做出花花来!全校都得向你们班学习!”
郝老师送校长走出教室,死死拉住校长的胳膊:
“你这么看得起我们班,我,我可放心了!我就害怕给学校抹黑,害怕对不起你给我的机会,害怕对不起组织给我的信任,我干不好对不起组织。”